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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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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氣晴朗炎熱,熾熱的南風卷著聒噪的蟬鳴,豪邁地霸占了全世界。今天陽光特別好,亮到讓人睜不開眼睛。

曹亞劭難得請假在家,這是他在一小時內第四趟下樓了,跟坐在涉發上寫稿的三弟早就聊到沒什麽好聊,他默默過去整理一下茶幾上已經很整齊的報紙,沒事找事地把玄關踏墊挪一挪,最後若無其事地過去調整百葉窗,順勢往窗外望去,過程中,他步履緩慢,左手始終扶著腰後。

對面的夏家門窗緊閉,寂無動靜。

還沒回來嗎?他有點擔心,她說陪母親去醫院做例行檢查,中午前會回家,現在午飯時間都過了,怎麽還不見人影?

有這麽大一株人影杵在旁邊,坐在沙發上寫稿的曹季海實在很難專心,他把筆電一擱,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,開口了。

“腰痛就好好休息,不要走來走去,那麽想知道人家回來沒有,打個電話問不就好了?”不似自家二哥魅力粗獷,曹季海面目深刻而俊秀,說話向來斯斯文文的,此刻望著兄長的目光有點狡猾。

“我不喜歡老是坐著躺著,走動一下感覺比較好。”早就打過她手機了,她關機,曹亞劭索性不上樓了,就坐在窗邊等待,因為腰疼,他入座的姿勢很緩慢,左手仍舊扶著腰。

他這副模樣實在很滑稽,曹季海努力憋笑。“你老實說,你跟香姊去墾丁三天兩夜,到底做了什麽“好事”?你為什麽會傷到腰?”

“不就說了是沖浪失誤嗎?”

“少來,你沖浪是老經驗了,怎麽會失誤?”曹季海不信。

“你難道沒聽說過人有失手,馬有失蹄?”

“我只知道你這癥狀和姿勢,跟我一位朋友很像,他號稱“一夜七次郎”,每次他向女友“證明”他對得起這個外號後,隔天走路就像你這樣。”曹季海終於忍不住笑出來,俊臉滿是揶揄。

曹亞劭哼聲。“你朋友是腎虧,我這是運動傷害,差很多。”

“運動傷害不一定和腎虧有關,腎虧卻肯定會導致運動傷害啊。”曹季海斯文的鏡片後閃著限制級般的光芒。“碧海藍天氣氛好,你們白天穿得少少的玩水,晚間一起過夜,我就不信你坐懷不亂。”

“你以為我們是青蛙,到了水邊就要交配嗎?”嗟,思想齷齪,曹亞劭嗤之以鼻。

“呃,所以,我們不用期待“小青蛙”的誕生了?”

“什麽青蛙,連蝌蚪都沒有。”曹亞劭沒好氣。

“那爸要失望了,其實是他要我來探你口風,希望你學大哥的榜樣,對香姊積極一點,手腳快點,先有後婚也沒關系,他已經在翻農民歷,看適合嫁娶的日子了。”

“……他是怕我過了保存期限還是怎樣?幹麽這麽急?”他們交往還不到一個月,老爸幫他沖什麽進度啊?

“他不是怕你過期,是怕香姊被人搶走,他太喜歡香姊了,你們好不容易有點進展,他當然急著要你們定下來。”曹季海輕咳一聲。“他還說,反正我們家有三兄弟,哪個娶她都一樣,你再拖拉的話,就讓我娶香姊,他也很讚成。”

遭到一記犀利的瞪視,他立即申辯自清。“我把香姊當成準二嫂,絕對沒有非分之想。”

“就算你有也沒用,她的心思一向只在我身上。”曹亞劭淺笑,不禁有絲驕傲,他不愛炫耀,但若說她的死心塌地沒有滿足自己的虛榮心,就太矯情了。

“我知道我知道,你可以收起那種得意洋洋的思心表情了,那--你們的進展究竟如何?”

老爸成天叨念著要夏香芷當兒媳,他也挺欣賞這位氣質優雅的鄰家姊姊,不過還是尊重當事人意見,只要二哥喜歡,他是樂觀其成的。

好不容易兩人真的交往了,可是,這幾天他仔細觀察二哥,總覺得二哥的內心別有文章。

“……現在到底是爸想知道,還是你自己好奇?”

“是我好奇。”曹季海咧嘴笑。“你們牽手了沒?吻了幾次?到幾壘了?”

“我幹麽跟你報告?”曹亞劭抓起抱枕扔弟弟。“你這宅男是不是獨身太久,開始產生變態思想了?窺伺別人的感情生活會帶給你快/感嗎?”

“現在討論的是你,你不要岔開話題,快說,你們進度到哪兒?”

“第一,我不會跟你說,這是我和香香的隱私。第二,我尊重她的意願和感覺,得要她同意,我們才會發展到下一步--”

“尊重?你現在在講尊重?”曹季海嗤地笑了,“所以香姊不肯給你牽手,你就連她一根手指也不敢碰?她不肯讓你吻她,你真的就不敢造次?”

“是又怎樣?”弟弟諷刺的笑容讓曹亞劭不悅。

“你真的愛她嗎?”曹季海不笑了,語氣凝重。“男人對喜歡的女人,第一個念頭不是尊重,是占有,你口口聲聲說尊重,但我看不出來你對香姊的愛和熱情在哪裏?”

最隱晦的心思陡然被刺中,曹亞劭變了臉色,強自掩飾。“兩個人交往又不是只有那檔事,尊重女方並沒有錯,成天想著那檔事,那是色鬼,不是愛情。”

“不,看到女人就想那檔事的,才叫做色鬼,交往之後不想那檔事的,那叫做貌合神離,心裏有鬼。”曹季海意味深長地道。“你沒有拿尊重當擋箭牌,而是真心考慮香姊的感覺,這樣是最好,希望你是真的愛她,而不是拿她的感情來取暖。”

看二哥驟然鐵青的臉色,他想嘆氣,果真讓自己猜中了?

曹亞劭不再言語,陰郁地望向窗外,總算看見熟悉的銀灰色車輛駛入眼簾,他等待的女子終於回來了。

銀灰色房車在夏家門口停下,夏香芷先下了車,準備好輪椅,扶母親坐上去,陽光很毒辣,她攙扶著孱弱的母親,額頭很快見汗,但她細心的神情沒有一點不耐。

曹亞劭見狀,就要起身去幫忙,一時忘了自己腰疼,突然的動作害得傷處劇痛,他咬牙強忍,等他終於熬過這波抽痛,走出屋外,夏香芷已經將母親送入屋內,又出來取車上的物品,一回頭看見他,她有些詫異。

“你怎麽沒待在屋裏休息?”

“我在等你。”

“喔,找我有事?”惦記著等她照顧的母親,夏香芷有點心不在焉。

“沒事不可以找你嗎?”

他理直氣壯的口吻讓她一怔,這才想起,他們已經交往了啊,關系不比從前,她有時還會忘了他們已經是情人,她嘴角一柔,軟聲問:“你的腰好點了嗎?”

“很不好,還是很痛,”他臭著臉。

“我早上陪我媽去看中醫,跟他們買了一些酸痛的藥布,你拿回去貼。”她從車裏取出藥布給他,他接過,順勢握住她柔軟的手。

“你們去哪兒了?我以為你中午就會回家。”

“我媽說很久沒去茶園了,想去走走看看,我就帶她回去一趟。”

“怎麽不告訴我?我可以開車選你們去。”

“你腰痛,我不想麻煩你。”

“哪裏麻煩了?開車又不必花什麽力氣。”看她神情疲憊而恍惚,似乎有心事,他問:“你還過到什麽事?”

“沒有啊,我今天的行程就這樣。”她擠出笑,忽被他握緊了手,她不由自主地擡頭看他,他目光嚴肅,但口氣溫柔。

“你的表情不對勁,你心裏有事,對不對?”

“大概是今天跑太多地方了,覺得有點累吧。”她搖搖頭,勉強一笑,其實是母親的病情越來越不樂觀,醫生暗示她要有心理準備。連醫生都已無能為力的事,又何必說出來,讓他陪著她傷神?

她獨立慣了,至親的家人一一逝去,都堅強地熬了過來,也不期待從他這邊獲得支持,但他緊握的手無意松開。

他凝視著她,緊皺的眉宇顯得很擔憂--他在關心她啊,雖然有點不習慣,她還是很窩心,輕輕自他掌中抽手,露出一個安撫他的淺笑。

“真的,我只是有點累,要是有事情,我不會藏起來不說的。”

“最好是這樣。”其實,他猜得出她為何心煩,母親的病情想必帶給她巨大的煎熬,他們已是情人,她有光明正大向他依賴訴苦的權利,為何依舊將所有辛苦往肚裏吞?為什麽在他身邊,還要逼自己堅強?

她仿佛築了一條隱形的防線,不願和他太靠近,這種疏離感,令他心疼她之餘,驀地有點焦躁,有點不安的慌。

她用力點頭。“我保證--”臉頰被他輕捏一記,她愕然住口。

“我不是想聽你保證什麽。”他直視她雙眸,柔聲道。“也不是要逼你說出不想提的事,我只是擔心你,想分擔你的情緒,不是想給你更多壓力,你不願說就不要說吧,但至少在難過的時候,想想我,提醒自己,還有我陪著你。”

“用想的?意思是要我望梅止渴嗎?”她揶揄。

“你嫌這樣沒有實際的感覺?那這樣吧--”他忽地擁她入懷,給她一個緊緊的、紮實的擁抱。

他清爽溫熱的氣息霎時充盈她所有知覺,在他安慰的臂彎裏,她被一股炎熱感覺梗住了,眼眶泛起點點濕潤。

交往至今,他們牽過手,也有幾個點到為止的吻,但都不是這樣不留餘地的熱情,這樣強勢直接的占有,被他毫無遲疑地擁進懷中時,她真的感覺到,他是她的男人了--

但他很快就輕輕放開她,健軀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僵硬,他表情略顯不自在,仿佛剛經歷某個令他困惑的感覺,隨即用微笑掩蓋了這異樣的局促。

“晚上和你媽過來吃飯吧,季海今天在,讓他下廚做菜。”

曹季海的好手藝是遺傳自亡母的,也常在他的網志上發表一些自創食譜,夏香芷嫣然一笑。“好,那晚上就打擾了。”

他摸摸她臉蛋,這次動作很含蓄。“你就放寬心,不要想太多吧。”

結果曹季海晚上和朋友有約,最後還是夏香芷下廚做飯,曹亞劭跟著幫忙,她要推他去休息,他不肯,全程待在廚房當她的幫手。

兒子和“準兒媳”合做的一桌菜,讓曹爺爺心懷大暢,晚餐時特地加開珍藏二十年的紹興酒待客,結果自己喝了大半瓶,越喝越紅光滿面,嗓門也越響亮,跟夏母說起話來,儼然已是對親家母的口吻。

“我說夏姊妹啊,我們兩家做了這麽多年鄰居,往後要升格當親家啦,這可不是傳頌鄰裏的佳話嗎?你只有香香一個女兒,肯定會舍不得,不過我們住這麽近,大門打開就看見了,你沒什麽好擔心的,盡管放心讓香香嫁過來。”曹爺爺把胸脯拍得砰砰響,用力掛保證。

夏母啜著湯,淡淡笑著不說話,夏香芷尷尬,臉頰泛起紅暈,只好假裝研究盤子的花色。

曹亞劭是窘中有囧,平日常聽老爸嘮叨這種話,自家人聽聽無妨,當著夏母的面說卻是不妥,他趕快打岔。“爸,我們才交往一個月,講這個太快--”

“哪裏會快?從你們認識開始算,就是十多年啦!現在才要結婚,我還嫌慢呢!”曹爺爺擺擺手,繼續跟夏母推銷兒子。

“夏姊妹,要是你實在舍不得香香,我家阿劭入贅也可以,咱們認識這麽久了,形式什麽的都好商量,你就把我家當你家,我兒子就算你兒子,唉,阿劭的媽要是還在,一定也很喜歡香香……”

“爸,夠了。”曹亞劭猛給父親打眼色。

“夠什麽夠?餵,你現在是眼睛抽筋嗎?”

夏香芷聽得好笑,雖然是醉話,老人家這麽疼愛她,她仍是感動又不好意思,偷瞄曹亞劭一臉哀怨,呵,看他拿老父親沒轍的模樣,真好玩。

曹爺爺正說到興頭上,還沒完。“餅錢、聘金、結婚所有的花費,你跟香香說了算,我沒意見,阿劭也沒有,你就當撿個身強體壯的壯丁回家,他還附帶七位數存款,還會賺錢養家,活生生一支績優股……”

“爸,我到底是不是你生的?”曹亞劭無奈,好歹是親生兒子,老爸未免太偏心了吧?

“說什麽傻話?你當然是啊!”曹爺爺醺醺然打個酒嗝,魄力十足的食指直指兒子。“不過你現在只是個讓香香嫁入我們家的工具!”

他徹底無言了。

夏香芷偏過頭去,顫著纖肩偷笑。

夏母淡笑。“曹大哥太客氣了,阿劭也是很優秀的。”

“是啊,不是我自誇,我三個兒子,阿劭最像我,這體格、這長相,多俊哪,跟我年輕的時候一個樣,我當年可是甲等體格……”

“你們慢聊,我去切飯後水果。”聽不下去了,曹亞劭找個借口逃跑。

“我去幫忙。”夏香芷跟著起身。

夏母張口欲喚女兒,她已走進廚房,夏母望著女兒離去的背影,眉頭蹙了起來。

曹爺爺沒發現她心事重重的模樣,徑自熱切地說個不停。

曹亞劭卻拉住夏香芷,苦著臉道:“來幫我貼藥布,我的背好痛。”他拉著她上了樓,來到他房間。

“你要不要緊?要不要再去看醫生?”夏香芷擔心地問,他房裏有大片的落地窗,可以清楚看見對面的夏家,曹仲貪方便,常溜進來向對面的她喊話,雖然是第一次進來,她對這裏也不全然陌生。

曹亞劭站在落地窗邊,脫了上衣,這簡單的動作也讓他疼得齜牙咧嘴。“今天熱敷過,好多了,但是我快被季海虧死了,他每次看到我,就要講他朋友那個“一夜七次郎”的梗,我大概會被他恥笑半年。”

每個人看到他的狀況,大概都不會把受傷原因想得太純潔,他簡直不敢想象夏母是怎麽想的。

夏香芷抿嘴笑。“你老實說是怎麽受傷的就好啦。”

“我說了啊,真的就是沖浪受傷,我只是省略了病情加重的原因,結果都沒人要相信我。”

當時他拉傷背肌,上岸休息,一面和她聊天,氣氛漸漸親昵,兩人玩鬧起來,他動作不小心大了點,釀成二度傷害,連後腰都拉傷了。

那時他突然慘叫一聲,嚇壞了她,跟著就看他倒在沙灘上,像蝦子似地蜷縮……雖然很可憐,但回想那滑稽的光景,她忍不住掩嘴竊笑。

“你在笑嗎?”他聽到背後有可疑的聲音喔。

“沒有。”她趕緊正色,拿起藥布。“要貼哪邊?”

“左邊肩胛下面貼一塊,然後是腰,不對,再往下……”他口頭指揮,感覺她細細的指尖畫過自己皮膚,酥酥麻麻的,背痛好像突然好多了。

“這裏?還是這裏?”她耐心地比劃,突然聽他笑出來。“你笑什麽?”

“好癢。”她手指剛好滑到他後腰附近,讓他癢得發笑,頻頻閃躲。

“不是很痛嗎?還笑。”她戳戳他寬肩,要他安分點。

他只好忍著癢讓她貼好藥布。“這次的墾丁三日游,玩得開心嗎?”

想起那愉快的三天,她微笑頷首,想到身前的他看不到,才開口道:“嗯,很開心。”

“改天我們再出去玩,下次讓你決定要去哪兒。”

“最近可能都不行了。”他邀她一同旅行,她固然樂意,卻放不下重病的母親,是母親一再鼓勵她出去散心才成行,今天聽過醫生的話,她是不敢再遠行了,天知道即便只是短短半天的分開,就可能是永遠的遺憾--

他明白她說不出口的憂傷顧慮,將她雙手拉至身前,按在自己腰間,她柔軟嬌軀順勢伏靠在他背上,像一片溫順的羽毛。“還記得下午我說過什麽?”

“嗯。”她唇微彎,他說,要她在難過時想想他。

“現在就暫時什麽也別想,只想我吧。”

所以,暫時不語也不動,她乖乖地想著他。

頂上的吊扇慵懶地旋轉,切碎了光影,夜變得迷幻而浮動,她靜靜依靠他,雙手被他手掌包覆,貼著他腰腹溫熱的皮膚,他呼吸平穩,胸膛緩緩起伏。他炙人的體溫熨著她,烙進她體膚之內。

沒有只字詞組,但他沈默的陪伴、無聲的支搏,卻教她覺得情濃如蜜。

以為午後那個擁抱,就是他體貼的極限,可是現在,他給了她更多……

她臉頰貼著他光裸的肩頭,滿心溫馨地低垂眼睫,看不見被她圈住腰的男人,臉龐微微緊繃,眸光有些迷惘。

出門旅游是他刻意的安排,他是在盡男友的義務,有計劃地醞釀兩人戀愛的氛圍,但這三天,他卻比她更快樂投入,更意猶未盡。

是三弟的話讓他猛然警醒,要不是他受傷,那三天可能發生更超出計劃的事--他們在沙灘上嬉戲時,他其實就有點把持不住。

他不重肉欲,也不打算為了盡義務而有肌膚之親,那時蠢動的渴望,是來自弟弟所謂的愛和熱情?

這不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嗎?

“……你在想什麽?”他越想越焦躁,身後的她太安靜,讓他更不安。

“我在想……”夏香芷輕笑。“這天氣,我們還抱這麽緊,好熱。”

“難怪,我就在想,為什麽脫了衣服反而更熱。”他大笑,放開了她,她將上衣遞給他。

“你休息吧,我去切水果。”她想起剛才離席的借口,就要下樓,卻被他拉住。

“先別下去,我爸大概還在啰嗦。”唉,老爸的一頭熱讓他很傷腦筋。“被我爸那樣一攪和,好像我們非得結婚不可了。”

“不見得啊,他說他的,我們有我們的規劃。”

“喔?我以為你迫不及待想嫁給我呢。”畢竟她愛了他多年啊。

她橫他一眼。“要是你聽得進你爸的話,我們早就結婚了,就算你順著他的意思來問我,也是為了敷衍他,給個交代,我才不會當真。”

“如果我不是為了給個交代而問的呢?”

但說完,他簡直想抽自己一耳光。沒有那意思,為何還要誤導她?

夏香芷聞言,黑眸微閃。“……不要,我不嫁。”

她竟然一臉不希罕?她不是很迷戀他嗎?曹亞劭啞然,感覺被狠狠打擊,郁悶。

“就算不是為了給個交代,你依然是借著你爸提起的機會來問,太順水推舟了,我看不到你的誠意,這樣的求婚,我不接受。”縱使有千萬個願意,願成為他的妻子,求婚若不是他發自內心的渴望,她寧可維持現況。

“所以只要有誠意,你就會答應?”

“……我要去切水果了。”這不是明知故問嗎?一抹紅暈染深她的微笑。

“餵,我被自己老爸當成讓你嫁入曹家的工具,看在我這麽悲情的分上,你不覺得你欠我一個明確的答覆嗎?”她笑盈盈的模樣好甜,無心地勾引得他胸腔發燙,想起吻她的甜美滋味。

“那又不是我說的,是你爸……”她想溜走,卻被他雙臂一張便攔住,將她困在墻壁與自己之間,她險些撞上他赤裸胸膛,仰著泛紅的臉蛋瞋他。“你還不把衣服穿上?”

“這是我房間,穿不穿衣服隨我高興。我現在好熱,不想穿。”見她眸光飄忽,不敢正視他胸膛,他好笑。“你眼睛在看哪邊?”

“……你先穿上衣服再說。”兩人獨處、他衣衫不整,她不免想到一些兒童不宜的發展,胸口炙熱地咚咚直跳。

“我們交往前,你不敢看也就罷了,現在你可以名正言順地看,你確定要放棄這項“福利”?”他揶揄低笑,她越害羞,他越想逗她。“來點新鮮的反應好嗎,小箱子?”

要新鮮是嗎?他看扁她的口氣,激發她的鬥志,手一伸,襲擊他的腰。

“哈哈!”他噴笑出來,手臂的包圍頓時松了,她正欲逃逸,他卻扣住她手腕一扯,成功捉回她,卻也痛楚地低嘶一聲。

“你又拉傷了?哪邊痛?”她慌忙要察看他傷處,他卻抱著她不放,將臉龐埋在她纖肩上悶笑,悶笑中又夾帶呻/吟,弄得她一頭霧水。

“我的背好痛。”他可憐兮兮。“你別跑,我沒力氣再拉你了。”

“你到底有沒有受傷?”現在她別無選擇,整個人都貼住他赤裸而炙熱的胸懷,察覺他的唇觸及她敏感的耳際,她一顫。

“應該沒有,但是背很痛,不過這樣抱著你,感覺就好多了。”他語氣賴皮,炙熱的呼吸卻像挑情的愛撫。“要是再親你一下,會好更多。”

可是這吻遲遲不落下,彼此靜著,她的心懸著,被他溫熱的呼吸輕柔地撩撥,全身神經敏感至極--終於,溫柔一吻落在她發梢,不帶情欲的需索,卻久久停駐,仿佛喜愛到了極點,戀戀不舍。

這樣極致的溫柔讓她想哭,外頭卻陡然傳來清喉嚨的聲音。

曹亞劭往窗外望去,坐著輪椅的夏母就在樓下,擡頭仰望他們。瞧她的姿勢,似乎在那兒很久了,他頓時臉頰發燒,她都看見他們的互動了?

“媽?你要回家了?”夏香芷訝異地推開落地窗,探頭喊母親。

“香香,你下來,去幫曹爸爸收餐桌。”夏母臉色不佳,語氣低沈。“阿劭,我有話跟你說。”

兩人趕快下樓,夏香芷去幫忙收拾餐桌,曹亞劭則走出屋子,夏母就在自家門口等他,她的體力嚴重衰退,現在出入都靠輪椅代步。

“夏媽媽。”曹亞劭打聲招呼。

夏母瞧著他,緘默地將他從頭看到腳,再從腳看到頭,不說話。

不是有話要講嗎?怎麽凈是盯著他瞧?察覺夏母的目光射向他扶著腰的手,曹亞劭尷尬地將手收到腰後,剛才他裸著上身和夏香芷嬉鬧,該不會夏媽媽誤會他有不軌企圖,所以故意打斷他們?

“阿劭,我的日子不多了,所以,我想請你答應我一件事。”夏母終於緩緩開口。“希望你不要再和香香來往了。”

曹亞劭驚愕。“為什麽?”

“我走了之後,香香就是孤獨一人,沒有任何親人,你若是以朋友的身份替我照顧她,我會很感激,但我不希望你和她交往,你們的墾丁之旅,我以為季海或阿仲會同行,倘若我知道只有你和她去,我是絕對不會鼓勵她的。”

他很錯愕,難道夏媽媽也誤會他以旅游之名,行發展親密關系之實?“夏媽媽,我和香香還是很單純的,只是去玩三天,我並沒有和她--”

“我顧慮的不是這個,香香喜歡你很久,你無動於衷,但是和田小姐傷心分手,突然間就願意和香香交往了?這實在無法讓我相信你對她是認真的。”夏母的語氣漸漸嚴厲。

“你只是喜歡香香的溫柔吧?你當她是什麽,小熊布偶嗎?難過時就拽過來抱一抱、親一親,獲得安慰後就隨手扔掉?她的身體裏填塞的不是棉花,是有血有肉的感情,為了你,她飽嘗單戀的心酸,現在她很快樂,因為她以為你真的愛上她了,一旦她明白你對她根本就不認真,她會心碎的!”夏母語氣沈重而痛心。“算我拜托你,放過她,不要讓我走得不安心,好不好?”

夏母以為他在玩弄香香的感情?曹亞劭肅容。“我對香香是很認真的。”

“怎樣認真?帶她去墾丁玩,用兩人旅行滿足她對感情的期待,還是找借口帶她去你房裏調情?你只是想占她便宜吧?”

剛才果然被看得一清二楚了……他俊臉發燙。“我絕對沒有這種想法,不管是去墾丁或者是剛才,其實,我都有所保留,沒有放手去做。”

“難道你還想做更過分的事?”夏母的嗓音不可置信地提高。

“並不是--的確,我是被香香的溫柔吸引,才嘗試和她交往,但她帶給我太多超過預期的感覺,去墾丁玩,是為了讓她高興,結果我玩得比她還開心,剛才我請她幫我貼藥布,沒有別的念頭,卻不知不覺有了親密的舉動。”

在她為了母親擔憂傷神時,他主動的擁抱是想承接她的脆弱--明明不想過度投入,為何卻一寸寸失守?他的迷惘與對她的感情,同步在增長。

“這些意外而陌生的感覺,讓我困惑,但我寧可壓抑一些,腳步慢一點,好好厘清自己的想法,更細心去對待香香。”他誠懇地下了結語。“您若是認為我的行為過分,我不敢推諉,是我考慮不夠周全,但我沒有任何對香香輕率的意思。”

他對待自己女兒慎重珍惜的態度,終於令夏母緩了表情。“那麽你能保證將來會娶香香,照顧她一輩子嗎?”

娶她?他和她嬉鬧的溫馨感仍親密地燙著他胸口,一時沖動,他幾乎頷首--但理智立即擡頭,他搖頭。“我不能保證將來會如何,只能保證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,都是絕對誠心。”

夏母點點頭,蒼白的面容露出滿意的笑意。“你聽清楚了嗎,香香?”話語卻是對著他背後說的。

曹亞劭一愕,遠然轉身,夏香芷正佇立在他家門前,她默默望著他,眸光難掩喜悅和感動。

她在那裏站多久了?

夏母對曹亞劭微笑。“知道你們倆交往,我很不放心,但我看著你長大,覺得你的本性不壞,應該不會欺負我女兒,不過還是試探你一下,你就當我是個愛操心的老媽子,現在,你是過了我這關了,香香就交給你了。”憐愛地望了女兒一眼,夏母徑自推著輪椅入屋,讓小兩口獨處。

夏香芷望著曹亞劭,他一臉不自在。“你聽到多少?”

“嗯……該聽到的都聽到了吧?”她輕笑,眼光頑皮。啊,今天的一切都美好得似夢,這得來不易的感情,她分外珍惜,不過,為何不穿衣服也很坦然的他,說出真心話反而會害羞?

“好話不說第二次,你好好記住,慢慢回味,我可不會再說第二次了。”他似乎很糗,急著要進屋,被她挽住手。

“我很高興。”她柔聲表達她的喜悅。

他的初衷--談一場有節制的戀愛--並未動搖,對感情盡心、尊重女萬的感受,是他一向的態度,他只是申明立場,安撫夏母的疑慮,並非承諾什麽,只是她們母女倆顯然都誤解了。

望著她喜形於色的模樣,他有股罪惡感,卻無法解釋,尤其想起她為母親憂心的容顏,她的一點寥落就令他的情緒動蕩,她無心,卻輕易地左右了他--他繃緊神色。

夠了,他得踩煞車,他不允許自己的感情再為任何人失控。

於是他淡淡一笑,忽視這話題。“走吧,我們進屋,我削水果給你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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